番外:断简残其二_樊笼(GL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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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:断简残其二

  我开始逐渐知道当年交战的内幕。

  大汗有野心,可也明白双方的实力悬殊,他只是想借有个依附,顺便多换些牛羊财宝。

  当时虐打我的那些人没有说错,他的确害了很多人,他的手上甚至沾染上了同族人的鲜血。

  我跟师姐也永远扯不平。

  托娅额各其是大汗为表忠心的一个工具,而我连这个都算不上。

  就像万千故事里,连姓名都不曾提及,就那般死去的蝼蚁。

  我曾悄悄问过托娅额各其,我问她恨不恨大汗。

  托娅只背过脸去,望向窗外。

  她问我;“这里这么好,你想回去吗?”

  我无法回答,我想念草原上自由的风,可阿大阿母已经很久没有到过我的梦中了。不管如何说,他们终归算是抛弃了我,我又有什么回去的必要吗?

  况且,我还能回去吗?

  临走的时候,托娅额各其难得跟我多说了几句话。

  她让我照顾好师姐,要讨师姐的欢心。

  可每次师姐都能窥破我的小心思。

  师姐让我放宽心,不必刻意讨好,她会护着我一辈子的。

  又几年,师姐及笄了。

  我早就知道师姐很尊贵,很受皇帝的宠爱。

  她的及笄礼是我见过比任何节日都盛大的,她能开府了,于是长公主府摆了叁天叁夜的流水席。

  我总归对中原人心有惧意的,几日来一直躲在小小的柴院,听着前面锣鼓喧天。

  礼成那会儿,老嬷嬷到我的院前,留下些用红布包裹着的碎银。

  待到门外安静了,我才敢偷偷摸摸把银两拾起。

  “师妹?”

  师姐总是这样,仗着功夫好,隐了脚步到我的身后吓唬我。

  我也总是被她吓到。

  但这一次,回头之后我却愣住了。

  我永远不会忘记她的这副模样。

  师姐头上带了两只凤钗,牡丹纹朱红宽袖,外有披帛;额间画了花钿,唇上抹了口脂,再无往日稚气。

  她摊开手,在我面前转了一圈。

  “我美吗?”

  我别开视线,低下头,默默地点了点。师姐在我的耳边轻笑,纤细的手指在我怀中的红绸布上点了点;“呀!好多银子,师妹是富贵了,往后可得多多接济下师姐哟~”

  我抱着那些银子,一时有些无地自容。

  师姐却越过我,晃晃悠悠地往柴屋中走。

  “师……师姐……”我脑袋一热;“是所有人都有吗?”

  师姐的脚步微微滞住,却没有回头看我;“嗯?”

  我知道不妥,连忙丢下银子小跑上前扶住师姐,这才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气。

  “师姐……这些赏钱,是所有人都有…的吧?……”

  如今我的身高只及师姐胸口,她全然压在我的身上,让我走路多有困难。

  偏偏这时候,师姐还捏着我的脸不放。

  “嗯……差不多吧…他们都在前堂闹着讨要赏钱,只有某个小狼崽子躲在屋子里…就遣人来送咯~”

 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,只得附和着干笑两声。

  比起师姐的寝室,我那小屋甚至不配用寒酸来形容。

  推门不过两小步,便是张极窄的木质卧榻。

  师姐睡上去的那刻,我真怕把她硌着。

  “师姐,师姐?”我跪在师姐的身边,忙地给她喂了些水;“师姐这是喝了多少啊……”

  她伸出只手指,在我眼前晃了晃;“一盏而已…你这屋子怕是夏暖冬凉…要不还像往前在宫中那样,同师姐住吧?”

  “父皇上了年纪总是犯风眩,师姐及笄了总要帮着做些事,若你不想同我在外奔波就呆在府里,做些自己喜欢做的事情。”

  师姐断断续续地说了很多,我猜她根本没想要我答话,便静静听着。

  “师姐的嘴很严的,不会乱同旁人说些什么;受了委屈就找我消解,为什么要半夜躲起来偷偷哭呢?”

  心跳仿佛连续漏了好几拍,我低下头,眼泪不受控制地一颗颗砸在手背上,任由它们将我灼伤。

  “好啦,乖……”师姐的手触上我的头顶;“师妹呢?往后想做些什么?”

  “我……我……”我抽抽嗒嗒,好半晌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:“我想往后一直陪着师姐……我想师姐平平安安……”

  我想师姐不要抛下我。

  头上的手猛然一沉,接着便是双脚落地的响动。

  师姐连绣鞋都没有穿好,就又摇摇晃晃地推门而出。

  我大概是说错什么话了。

  可我想不出究竟说错什么……

  真如师姐所说,次日晨起时我就找不到师姐了。

  她真的很忙,像之前爹娘打仗时那般,我整日都见不着哪怕一片衣摆。

  卖嫩豆腐的小婶走了,接替她吹糖人的老爷爷也因为身体原因收了摊,又来了个卖纸鸢的年轻哥哥,只可惜天气已经不适合了。长公主府门口的小摊换了又换,师姐从宫中带出来的老嬷嬷起先也常常打趣,说该让门口的石狮子给我腾个位置。

  后来她也渐渐不逗我了。

  长安下了第一场没有师姐的雪。

  后来我高烧一场,老嬷嬷说我一直在说呓语,她却不愿告诉我说了些什么。

  我猜,大概我一直在喊师姐吧。

  师姐回来的前日柳树刚刚抽芽,而我小小的屋子里依旧摆了好几个火盆。

  府里人都大声吵嚷着长公主回来了,师姐大概回来得很突然,他们都没有准备。

  老嬷嬷又诓我,明明赤脚踩在雪上跑快了就半点都没有感觉。

  “师姐!师姐!”

  师姐的身边全是身着朝服的老翁,我不敢上前,脚上的撕裂却在这时候愈演愈烈,让人疼弯了腰。

  原来老嬷嬷没有骗人。

  绛紫滚条靴在我的面前停下,不待我反应身子就已腾空。

  师姐的大氅被她的体温暖得热烘烘的,我被她抱着,脚陷入了柔软。

  她又长高了些,亦或者说,只有我还在原地。

  我不知道师姐有没有生气,我从来不敢看她的眼睛。

  “师姐……”

  她轻轻哼了声,算是回应;“去你那还是我那?”

  到嘴边的话突然又噎了回去,我把头埋在大氅领上了绒毛里,眼泪不争气地一颗颗又掉了下来。

  “别哭了啊师妹,师姐……师姐回来了。”

  当时我哭得太忘情,没有注意师姐也曾有过片刻哽咽。

  最终还是回到了那小小的屋子。

  “还想在师姐身上挂多久?”

  “哦……”我连忙从她身上跳下来。

  “欸!……”

  “师…师姐……”我从枕头下取出一条被压得皱巴巴的柳枝;“这…这个…给你……”

  师姐没有立即接下,而是托着我的手;“你知道…送柳枝的意思吗?”

  我点点头;“吹糖人的老爷爷说过,给重要的人送柳枝,她就会留下。”

  小榻最里侧还有个小木盒,我又连忙把它翻出来;“师姐,我错了……不要留我一个人好不好,不要走好不好?”

  直到把小木盒捧到师姐的面前,我这才发现,里面的糖人早就霉了,小纸鸢的骨架也散了开来。

  我没忍住,手抖了一下,东西四散在地上。出现错误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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